一场 Web3 式的创业:一个计算机老师和一群盲人极客的故事

2022年4月8日 206点热度 0人点赞 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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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信息无障碍,是每个 IT 公司和工程师的社会责任。」


作者 | 陈晨
编辑 | 林修


「争渡读屏」是一款屏幕朗读软件,用于协助视力障碍人士操作电脑。目前,「争渡」累计下载量超过百万,用户也覆盖到了美国、俄罗斯、加拿大等国家。但从一家「公司」的指标衡量,「争渡」仍然十分小众,没有可观的盈利,没有值得一说的荣耀。还有,在十来个人的团队里,除了争渡本人是全职创业者,其他人都是兼职。

以及,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盲人。

身为视障人士意味着什么?能想象的是:黑暗,不便利,难以摆脱的同情与长伴一生的微妙标签。其实,在更深处,它还意味着放弃。我们都知道这个关于理想的暗喻: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一条是现实,一条是理想。但对盲人来说,当他们大部分人抵达某个年龄,需要直面未来之际,摆在他们面前的真的只有两条路:一个是按摩,一个是音乐。

在采访中,和我们聊过的很多盲人程序员、创业者,都曾面临这样的选择,并为此痛苦。他们的共同点或许只是:对技术敏感,有一颗极客的心。它像茫茫人海中的一滴热血,让这些人闻到彼此的气味,走到一起,并且做成了一个可以称之为事业的东西。

我们的感觉是,「争渡」并不完全是一个有关创业的故事,比如,一个有价值的的点子如何提出,一个 bug 丛生的软件如何生长完善,推广普及,这一切并非依照标准的商业逻辑而讲述,你也很难在这个逻辑下评判它的成功和失败。它拥有更丰富的评价维度,比如信念,友谊,和人的勇气。这个故事里最珍贵的部分,并不是技术,也不是模式,而是这些人。

他们是谁?

01

杨永全

「其实我是一个没有故事的人。」杨永全在跟我聊天时说,他也迷惑记者总是希望在他身上找到故事。

他没有故事,但他有传说。

从 2012 年开始,知乎上就悬挂着一个问题:「杨永全是谁?」当时,知乎也刚刚成立。再之前半年多,它还在测试阶段,没有向公众开放,用户需要使用邀请码才能加入这个精英和伪精英组成的社群。那时,标签为「盲人」的杨永全就很活跃。文字清晰流畅,回答网友对盲人的种种好奇。

提出问题的网友说,「我很好奇他是如何使用知乎,如何刷微博的?」。

杨永全看到了这个问题,隔天早上他回帖:「使用电脑,依靠读屏软件的帮助。」

知乎上关于「杨永全是谁」的提问

读屏软件的工作原理,简单说,就是将普通人可见的信息转化成语音,通过扬声器播报出来。对盲人而言,读屏软件加上喇叭,就组成了一个用声音来展示信息的显示器。它的技术逻辑很简单:如何将可见的信息转化成语音播报出来?

它不高端,也不复杂。用杨永全自己的描述解释,可以称之为困难的地方,更多在于繁冗的适配环节。「windows 有专门的可访问性接口,提供给在 windows 平台下开发应用程序所用的无障碍接口。ios 系统也有专门的可访问性接口,adobe 也有专门的接口,w3c 也有专门的 web 可访问性规范。所以,只要开发者在做产品研发的时候,遵循这些已有的规范,就完全可以提供给盲人很好的使用体验,给盲人无障碍的操作体验。」

「但是,大部分开发者觉得这是无所谓的东西。」杨永全说,在漫长的时间里,盲人只能暗自感叹,无能为力。

他没有故事,他只有经历。杨永全患有先天青光眼,14 岁时彻底失明。他之后的生活,和我们对一个盲人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怎么活的猜测,并无偏差。他度过了可以想象的适应和迷茫,然后,进入长春大学特殊教育学院,能选择的专业是音乐和推拿,他选择了后者。大学毕业后,他回到老家山东烟台,以 6000 一年的房租盘下一家铺面,开了自己的按摩店。大部分视障人士能走的路就到这里了。

02

争渡

杨永全遇见「争渡」是个偶然。当时,「争渡」只是一个人的网名,一位大学计算机老师。

杨永全喜欢计算机。他承认自己是个「网瘾少年」。大学期间省下饭钱去机房上网,蹭计算机专业的 C 语言课,学到了一些零散的编程知识。毕业不久,刚有时间有条件上网之后,他就穿梭在各种 QQ 群和论坛之间,还爱把「天空软件站」列表里的软件一个个下载下来,什么类型的都想试试。

「推拿的话,比如说我一天干七八个小时的活,睡觉可能也就八个小时,那剩下五六个小时我就可以上网了,多的时候每天七八个小时应该也没问题。」杨永全说。

2008 年 5 月,QQ 重度用户杨永全希望能找到一个自动朗读 QQ 消息的软件,在 CSDN(当时流行的 IT 技术交流平台)里搜索时,他搜到了争渡发布的「聊天伴侣」,「安装它之后,给别人发了消息,你把 QQ 窗口调出来,它就能给你读消息了。」

但那个软件不怎么好用。杨永全给作者发邮件,说(这个软件)我们盲人用起来不太方便,能不能帮我们改进一下。

软件的作者是争渡。争渡的视力正常,他做这个软件,只是为了解决自己在宿舍里洗衣服看不见消息的事儿。

争渡看到了杨永全的私信,两个人加了彼此 QQ,开始交谈。那时,争渡才知道盲人借助读屏工具就可以正常上网,以及,有盲人在使用他随手发布的小软件。

当时国内只有阳光和永德两款读屏软件,杨永全日常使用的,是 1999 年推出的永德。杨永全告诉争渡,读屏软件普遍存在反应慢,抓取不到有效信息等问题。争渡很快就想到,「那不如我们自己做一款读屏软件。」

杨永全接受媒体采访 |  图片来源:闪电视频

一次次讨论后,两个人都觉得这个想法可行。他们于是召集了网上认识的七八个盲人,组建了最初的读屏开发团队,天南海北的人展开了一场 web3 式的合作。争渡是负责人,主要负责软件编程,其他人负责产品的设计、测评宣传等工作。

在技术上,「读屏」两个字可以拆解为:装载在电脑或手机系统上的读屏软件,获取同样装载在电脑或手机系统上的某个应用界面上的信息,经过一系列技术处理,把它们发声朗读出来,让人听到。这个过程中的参与者有三方:读屏软件、电脑或手机系统、以及应用 app。其中应用是信息的提供方,操作系统是中转站,而读屏软件负责信息的输出。三方环环相扣,任何一点不兼容都会滋生各种 bug。

团队成员大部分是盲人,从自身需求出发,他们认为新的软件要对按键反应迅速,支持的软件多、范围广。但也没那么容易。几个月的努力后,他们才让软件发出了声音。

而对于如何抓取不同软件内的信息,除了一个个调整,其实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只能一步步来。调试从桌面、开始菜单,再到浏览器,QQ 等软件,好几个月的时间里,团队成员的时间被软件测评占满。杨永全说,「当时大家从没在十二点前睡过觉」。

2009 年 5 月,团队在网上开了一场发布会,宣布一款新的读屏软件即将推出,名字叫「争渡读屏」。

9 月,争渡读屏推出第一个正式版本,定价 650 元。那时,市场上读屏软件的价格大都在 1000 元左右。

03

禹涵

「争渡」开发早期,禹涵就关注到了这个团队。「那个时候一个新的读屏软件出现,各大盲人论坛和盲人聚集的 QQ 群里都会有很大反应。因为本来读屏软件就没几个。」

但他没有立刻变成「争渡」的用户,价格不高,但那毕竟是一笔钱。何况,对盲人而言,改变熟悉的使用工具,也需要学习成本。

「争渡」推出后一个月,windows7 发布,正处于创业热情峰值期的团队立刻更新版本。当时其他读屏软件都与升级的系统不完全兼容,在快和慢的间隙中,争渡收获了不少新用户,也树立了一些口碑。

但机会窗口不是随时都有。之后两年时间,初创团队经验缺乏的问题也展露出来:软件功能整体跟不上。这也导致争渡读屏一直没有获得多少付费用户。「没几个人用,那你的软件就发挥不出价值。」

2011 年,这个状况也没有多少改善。团队做了一个干脆的决定:直接推出免费版,先把用户基数提上去。杨永全回忆,当时都觉得,「还是得让大家先用上,用上以后才能给我们反馈,然后我们才能把它做得更好。」

或多或少,这也和某种理想主义关联,「读屏软件对盲人来说像空气和水一样重要,应该有一个免费版本的存在」,杨永全说。

在争渡推出免费版之前,国内并没有免费的读屏软件,而争渡一做免费版就做了十几年。即使到现在,争渡读屏仍是 Windows 系统下,国内唯一一款提供免费版本的读屏软件。

禹涵正是在这个时候开始转用争渡读屏。

禹涵是先天的视觉障碍,07 年上初中,他在新开的计算机课上第一次接触到电脑。刚开课的那几周他现在还印象深刻。「当时弄了个计算机教室,弄了一些断了线或者淘汰下来的坏键盘,让我们天天戳,记键位。」

特殊学校里学习电脑的视障者同学 | 图片来源:争渡官网

初中计算机老师的要求并不高,禹涵却还是戳得很认真,他告诉我说很感谢那时候的自己,「潜意识里可能意识到,你想要学得更好的话,必须认识每个键」。

一个人对一件事情的热爱,就像种子一定会发芽一样,它其实只需要被丢在泥土里。戳键盘的时候,禹涵就感觉到,他对这种手感和快感非常敏感。但不止于此,初中计算机课有配套的教学光盘,里面的内容远比学校教的丰富得多,禹涵把光盘里的内容拷进了自己的 MP3,开始了走哪听哪儿的自学。他还在学校电脑存放的电子图书中找那些编程的书看。

「那个时候看这个东西很吃力,越到后面越看不懂。」禹涵回忆说,现在他还在自学编程,学生时代的知识很多早已模糊。他记得,当时身边的同学中也不乏对编程感兴趣的人,不过大部分人的兴趣并没有持续太久。「现在想想其实多数是新鲜」、「时间会把持续有热情的人筛选出来」。

2012 年,禹涵中专毕业,如果继续升学,他也只有推拿和音乐两种专业可选。「但是都不是想要的。」他说,当时就决定先在家里「缓一缓」。呆在家里的几年中,禹涵成了一个贴吧吧主,管理一个盲人使用手机相关的贴吧,也在各种平台和群聊中做一些读屏软件的技术分享。

那时候,争渡团队做了一个聊天室,定位为「盲人的网上家园」。聊天室里会举办一些争渡大舞台、争渡大讲堂等娱乐科普活动,不少用户在里面问问题和闲聊,禹涵是其中的活跃者。

争渡家园论坛

2014 年,禹涵加入「争渡」,成为「争渡家园」聊天室的管理员。也是在这一年,争渡读屏作为一家公司——阳泉市之多电子科技有限公司,以 10 万注册资金成立。

04

姚老师

姚大明在十多年前遇到争渡读屏,杨永全称呼他为「姚老师」。

姚老师不是先天失明,他的失明来的漫长又猝不及防。初二下学期,他发现自己的眼睛非常容易疲劳。检查后,医生得出了未来可能失明的结论。

20 岁毕业后,姚大明成为一个音乐老师,每天泡磁带、玩音响 、开汽车、看杂志。一些隐忧藏在心里。直到 28 岁,他的视力真的开始迅速下降。

每个月还是会有十几本杂志送到他手上,「《音乐爱好者》、《汽车之友》、《海外文摘》、《航空知识》……这些都是定了超过五年以上的,然后《芒种》、《海外星月》,这些定了三四年。」以前,杂志到了他就迫不及待要看;后来,他用放大镜也看不清了;再后来,这一次的「后来」有清晰的时间标注:2008 年,他的眼睛终于只剩光感。

眼睛看不见后,音乐和有声小说,陪姚大明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

成为「盲人」之后,姚大明也很快感觉到障碍。即使听小说这一件简单的事情,也充满难题,比如,关掉弹窗广告对他来说就很困难。「拽着鼠标摸,运气好十次能有一次半次点对了继续听,一旦点错了,要么是没反应,要么就是给点没声儿了,只能把音响一关自己待着。」

在姚大明的失明摸索期,一个前同事曾送给他一张光盘,说昨儿去了一次盲人按摩,看到盲人「居然」能用电脑,再问,对方说这个东西叫读屏软件,同事就给他弄来一份。

但姚大明装不上,他的电脑系统和这款读屏软件不兼容,重装了一次也不行。他曾尝试联系那个公司,问怎么办,对方说的含糊不清,也有些不耐烦,他也就算了。

2012 年底,他偶然在《中国之声》的残疾人之友节目中,听说了争渡读屏,他想再试一试,一下载发现真的能用,还免费。之后,姚大明托节目主持人要到了杨永全的电话,时不时滴他一下,问他应该怎么操作。

那是姚大明完全失明的第五年,从那时起,他才开始做失明前每天都可以做的事情:上网。

相识一个月之后,杨永全邀请姚大明加入争渡家园,主持 YY 频道的谈话类节目。多次聊天,他了解姚大明的声音条件和对文字、艺术的感知。

当时姚大明已经停职在家。他回忆说,在争渡的新经历,给了他非常大的信息,去重建自己的生活。而这些盲人伙伴,也是「争渡」盲人无障碍上网的愿景之路上,珍贵的同行者。

但事实是,「争渡」的力量有限,大部分盲人面对的,仍然是一个并不友好、障碍重重的真实世界。

现在,「姚老师」和杨永全是非常好的朋友,他也会和杨永全谈起一些感受。比如,YY 更新后,公屏留言和送花的快捷键失效了,姚大明上课需要使用这些功能时,只能用 Tab 键一个个切。

还有,美团外卖也是姚大明常用的软件。外卖小哥会在送东西后,有时会说「麻烦给个好评」,点个好评对很多人来说,就是动个手指的事儿。可是,三年前软件升级后,姚大明就找不到评价页面的「提交」按钮了。「我只把手机拿过去,关掉旁白让他自己操作。很多小哥实在太赶没时间,那我就只能说抱歉了。」

杨永全有些无奈地说,为所有人铺设「盲道」应当是社会进步的体现。那么,作为软件开发者的角色,信息无障碍不应该被视为「情怀」功能,展示高尚却又可有可无,而应该被看作软件开发的基础功能。这其实已经是一个公认的理念,但现实依然道阻且长。

现在,杨永全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扒各大应用的无障碍脚本,辅助他们优化无障碍设计,让应用的信息能够被读屏软件准确识别,这项工作他以一个技术爱好者的身份,坚持至今。

杨永全的网名叫「晴天」,他以 qt06 为域名创建的博客和「盲人安卓爱好者」论坛,都成了他在互联网信息无障碍领域持续推进的阵地。除了争渡读屏软件,他还促成了阿里旺旺读屏版、腾讯 QQ、新浪微博、YY 语音等的无障碍改造。

目标之下,多年的研发过程中,「争渡」也有过不少无障碍探索的创新之举,比如,2015 年争渡率先使用在线 OCR 识别技术,并进一步完成了与识别内容的操作与交互,优化了字幕朗读功能的使用体验。


05

共同的事业

创业至今,「争渡」团队的人数一直保持在七八个,最多的时候也只有十来个。但其中,除了争渡本人因为承担大量的编程工作不得不全职以外,其他人都是兼职。

「读屏的用户市场小」,杨永全也分析了为什么团队只有不到十人,「我们基本生活能保障就差不多了,养不了那么多人。」

「这份工作能保障你的生活吗?」我不禁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杨永全和禹涵都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争渡」之余,杨永全与妻子也继续经营他们的按摩店,给自己定下朝九晚六的工作节奏;禹涵兜兜转转,2015 年也开始做按摩,2018 年,他重回校园,报考了吉林一所大学残疾人招生的按摩专业。两份不稳定的工作支撑起他们相对稳定的生活。

「(争渡)算是一个共同的目标,或者说共同的一个事。」禹涵这样说。

禹涵加入争渡团队已有八年,他是团队内最晚加入的那个。现在,他也开始接触开发相关的工作,跟团队里的其他人一样,进入有活儿就做的状态,比如编辑帮助文档,比如参与功能设计,又比如测试维护。而一旦有了发现,大家就会凑在一起讨论和研发。

迄今,距离国内第一款商业读屏软件永德的问世,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期间互联网行业高速发展,各类应用层出不穷,但盲人能好好使用的读屏软件仍然不多。

「争渡」仍然是最主流的一个。2014 年至今,这个软件能统计到的下载量已经上百万,付费版更是走到了美国、俄罗斯、加拿大等国家,但是,这一切并没有让它成为一个盈利的好生意。实际上,也没有太多对手和它竞争,它就在那里倔强地迭代完善,供人使用。很难评价这样开阔自由的生长空间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无奈。

目前,「争渡读屏」的专业付费款分为商业版、青春版多个档位,售价一般在 800 左右。销售所得的资金主要用于产品和团队的发展,剩余的按照团队成员贡献进行分配。

技术在变革,软件日新月异,使用读屏软件的用户也在更迭。杨永全相信总会有新的需求、新的任务等着他们,他们现阶段愿意给出的保证是:争渡软件会持续更新,除非 Windows 系统没了。

老牌读屏软件永德在 Windows10 之前停止了更新,而争渡在 Win10、Win11 更新不久就完成了适配。

争渡读屏发布会期间,优惠金额五元、十元

这个十来个人的团队,打着两份工,走过了十三年,支持了上百万次下载。令人敬佩的数字组合背后,也意味着这么多人的需求源于一群人的一腔热血。这是一个商业世界中,极其罕见的,真正充满理想主义的故事。

当然有迷茫。创始人「争渡」曾在官网写下这样的文字:「争渡读屏在商业上并不算成功,远比不上那些跑市场有资源的。」是的,从商业的角度审视,我在争渡身上其实看不到「长期持续」的可能。就算有这么一群坚定的人凝聚在一起,他们又能否跑赢残酷时间?

如果这个问题有答案,我想,这个答案是友谊和理解。在采访中,我听到这些成员相知相识的故事,很多相识的开端只是争渡社区里的聊天,由于共同的境遇,以及相似的愿景,他们走到一起(杨永全也是在争渡认识了他的爱人),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这件事情的意义和价值是什么。

06

点亮的人

我们都知道一句格言,知识是光,而无知是黑暗。读屏软件对盲人的意义,诠释于此。

很多借助「争渡」在网上自由阅读信息的盲人,向我们述说这款软件对他们的帮助。一直以来,「争渡」没什么钱做推广,但认真,温情的产品就像风,会不知不觉吹到很多地方。循着关键词搜索,很容易发现在众多读屏软件的推荐贴里,「争渡」都位居前列;在「争渡」官网置顶的公告里,公布了很多用户和支持者的捐款。

在采访中,争渡团队反复提到一个朴素的观念:「服务好自己的用户」。无论是解决烦人小弹窗的 OCR 识别,还是看外文电影可以用到的字幕朗读,或是读股票、做 PPT 等功能,每一个新功能的上线,都是在解决一项真切的用户需求。而那些来自用户的反馈信息,每天流动于争渡的各种社群里,经过讨论和研发,最终呈现在产品上。

云曦也是争渡读屏的用户,今年正在读高一。争渡读屏是他使用的第一款也是一直在使用的一款读屏软件,至于为什么选择它,云曦给出了一个十分现实的理由:刚接触的时候,最好有一个免费的版本。「用争渡上网查资料、写个简单的文档都没问题。」

云曦的朋友圈

最近,云曦开始使用「争渡」的付费版。他在自学编程,他的理想也是当一个极客,而「争渡」的付费版本可以支持一些编程类的工具。

云曦和很多盲人,都把普通人称为「明眼人」,他说,其实很多盲人都喜欢上网,因为盲人的世界实在太狭窄了。「明眼人」放假之后可以去逛街,做很多活动,但是盲人只能被动宅,只能在家上网。而喜欢上网和学习编程之间,只是隔着一个桥梁,「争渡」成员们的故事,让很多盲人看到了这座桥。

还有拐杖。盲人如果想做一个程序员,就要学会使用生产工具。然而,在市场上,能够很好地为编程工具提供支持的读屏软件很少。杨永全自己也承认,「这部分用户现在很少。」但对公司,这是一点利润,对用户,它是一丝希望。

这份希望珍贵,却又沉重。年轻的云曦在青岛一座盲校读书,高考也近在眼前。当我和他谈起对未来打算的时候,云曦说,身为盲人,他其实也做不了什么打算。

从 2014 年开始,普通高考才面向盲人开放,但这扇刚打开的门也只能容纳寥寥无几的机会:真正报考的盲人非常少,全国各省份加起来,一年也只有十几个。云曦说,这条路只有尖子生会尝试一下,但在他的高中,即使是「很优秀的学长」,能考上普通高校,有机会读喜欢的专业,毕业之后也很难就业,没有几个公司愿意接收盲人。

「只要你选了普通高考,你就只是一个独行者了,没有人给你探路了。」云曦说。

云曦和他绝大部分同学能走的路,就是单考单招,即高校为盲人提供的特定名额,专业只有音乐和康复按摩。出来之后,找一个相关工作,学校和前辈,以及社会的保护网,总能在这个领域托住你。

也就是说,这个社会对盲人有扶持,但目的仅仅是,让他们能自食其力,能够活下去。

但生存之外,总有一些人愿意再多想一点点,明亮的世界中,是否可以有他们理想安放的一点小空间?

至少现在,盲人还只能靠自己。

杨永全在烟台的按摩店,最开始的名字叫「盲人推拿」,后来他去掉了「盲人」两个字。他说,「我觉得没有必要去突出盲人,我们追求的是要在环境能够支持的情况下,自己独立完成一些事情。」

在文章的最后,我想转载杨永全在知乎上的一句呼喊,它源自一位长期关注产品可访问性的 Web 工程师的话:

「让信息无障碍,让每个网站都可以很方便的被所有人访问,每个软件都可以很方便被所有人使用,让每个信息都可以让所有人很方便的获得,不歧视任何一个特定的人群,是每个 IT 公司和 IT 工程师共同的社会责任,也是一个社会文明的体现。」

编者按:

如果说二十年前的互联网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高速发展过后,科技互联网已经成为一个肌肉发达的年轻人——人们从向往、希冀到警惕,甚至恐惧它的巨大力量——科技除了在欢快的奔跑中改造着旧世界,也迎来了需要对新世界承担更多责任的时代。

科技不应该只是一次次精准推送、一个个创造时间黑洞的消费产品,其使命也不该是无限的「增长游戏」和对用户数据的「竭泽而渔」,而应该回到「人」本身。

极客公园不只关注「新科技」,也关注「心科技」——Tech with Heart 。

我们找到一些团队和人,他们正利用科技的手段、创新的方式,创造着对社会更高的「ROI」。 

这是「心科技」策划的第 16 篇。

*头图来源:Moment Factory

本文为极客公园原创文章,转载请联系极客君微信 geekpark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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