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包层出不穷，你还记得“兔斯基”吗？

一只面无表情，却时常扭动着身躯、做着各种奇怪动作的兔子在2006年横空出世，出现在网络对话的各个角落。这个“兔斯基”成为当时最红的表情角色，背后的创作者王卯卯也随之一夜成名。

记者｜陈璐

王卯卯热爱潜水，疫情下居家办公期间，人在美国的她从洛杉矶逃到了夏威夷。隔着18小时的时差，我们的采访选在颇具当下特色的视频会议软件Zoom上进行。2007年我们曾对王卯卯有过一次报道，与当时登载在杂志上的照片中那副青涩、学生气的模样不太相同，此时镜头前的她化着精致的妆容，和我热情地分享着自己炒股等近况。

生活、工作于洛杉矶的王卯卯，职业身份是照明娱乐的创意总监兼短片导演。照明娱乐位于好莱坞，是制作了“神偷奶爸”系列和《小黄人大眼萌》等作品的知名动画工作室。视频采访过程中，王卯卯被几只在旁边各种蹦跶的萌眼小黄人动画包围，这是她给公司针对Zoom平台创作的背景动画。不过，对于大部分人而言，王卯卯更为人熟知的还是另一个身份——表情角色“兔斯基”的创作者。

动画艺术家、“兔斯基”表情形象创作者王卯卯

在外人看来，2007年是兔斯基最火爆，也是王卯卯最风光的一年。商业合作找上门来，兔斯基与摩托罗拉、惠普等品牌纷纷达成合作。出身于单亲家庭的王卯卯，明明还只是中国传媒大学一名大三的学生，却立刻拥有了给妈妈在北京买房的资本。兔斯基被寄予了中国动漫形象崛起的希望，所以2008年，当兔斯基的版权被转让给特纳广播的消息传出后，引起了许多争议与不解。

但实际上，在王卯卯看来，2007年恰恰是她非常痛苦的一年。“我觉得自己像个怀揣金砖过闹市的小人。”王卯卯回忆道。周围亲戚朋友一夜间看她的眼光全变了，有些人“想着能不能捞一把油水”。而与骗子斗智斗勇，也令她苦不堪言。有人在网络上抢先注册了TUZKI.COM的域名，要求她付50万买。“成名那半年时间，类似的事件至少遇到过几十次，像这种其实还算小事。”

兔斯基表情包

2007年，表情包还是个新鲜玩意儿，距离最圈钱的表情包LineFriends上线还有5年——2013年由社交软件Line推出的这款官方表情，经过多元开发和营销，在2015年便实现了2.68亿美元的收入，几乎占了公司总收入的1/4。但2007年时，表情包的IP开发运营还处于草莽时期，所有人都从兔斯基身上嗅到了金钱的味道，可是对具体的操作模式却根本摸不清头脑，更谈不上行业规范。

因为版权合作得以进入特纳广播亚洲香港总部工作的王卯卯很快感受到了创作的瓶颈。“商业方面我已经很成熟，如果跟我说要画一只兔子或者猫，我瞬间会想到这个形象首先头要大，眼睛也要大、要萌，符合亚洲市场，可以做Sticker（表情包），四肢要全，方便做手办。整个商业化路线，我已经跟公式一样计算好了。”但内心成为一个伟大动画艺术家的梦想促使王卯卯很快在2010年做出辞职的决定。她从香港回到北京，开始准备留学申请，并在2011年进入由迪士尼创办的加州艺术学院，成为动画专业硕士项目第一个来自中国大陆的学生。

尽管在国内，王卯卯已经是各种表情设计大赛的评委，但来到美国，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完全是个nobody”。不少人都替王卯卯惋惜，觉得她错过了一个个风口。2015年“哭笑”表情被《牛津词典》选为年度词汇。2016年后几年间，表情形象IP开发成为备受投资者青睐的领域，试水商业模式的表情形象出现了爆发式的增长，“阿狸”“吾皇万岁”“悠嘻猴”“长草颜团子”……这些风靡一时的表情形象都是其中的受益者。2017年美国甚至上映了一部名为《表情奇幻冒险》（The Emoji Movie）的动画电影。同年，以兔斯基为主角的网络动画《遇贱兔斯基》也在腾讯视频播出。

“当时每次跟国内朋友聊天，都觉得错过好几个亿。我的经纪人都疯了，喊我快回国挣钱。但我还是没回去。”王卯卯说。不过，包括她在内的许多表情包创作者，其实私下都非常羡慕“阿狸”的创作者徐瀚，因为他有个靠谱的搭档叫于仁国。

“徐瀚属于我们这个圈子里少见的，形象刚开始红，就找到了靠谱合伙人的创作者。他们是清华大学的同学，徐瀚只负责创作，于仁国负责所有的商业开发。现在的情况可能好一些，但当时真的非常缺专业的动漫经济人。很多作者到现在都没机会遇到这个人，只能自己干，这可能会错过一些机会，因为很多领域我们并不了解。其实当时把兔斯基的版权交给一家美国公司，是我当时能做的最好选择。我们这些作者私下经常开玩笑对徐瀚说，把Figo给我吧，Figo就是于仁国。”

阿狸表情包

阿狸是国内商业化最成功的表情形象。徐瀚和于仁国在2009年成立的梦之城，旗下不仅有阿狸，还整合了罗小黑、皮搋子、小鹿杏仁儿等其他IP形象，通过后续绘本、动画游戏、产品授权等持续性的产出和运营，成功变现。

遭遇过一夜爆红后种种烦心事的王卯卯，将偶尔冒出的要不要回去赚钱的念头否定，最终选择在洛杉矶潜心做艺术。但这条道路并不是一帆风顺，兔斯基的成功在很长时间里困扰着她。2014年从加州艺术学院毕业后，王卯卯选择做自由艺术家，但找她合作的基本都是企业形象设计、卡通形象设计、吉祥物物设计等和兔斯基类似的项目。“我挺郁闷，大家印象里我是一个画简笔画的。有些人来跟我接触时，甚至会直接对我说，卯卯，虽然你画的漫画我看不懂，但是听说你很有名，我们想跟你合作。”

这些缺乏挑战性的工作内容消磨了她的热情，她“无聊得跟死了一样”，一度患了抑郁症。是前同事Julie的一番痛骂点醒了她。2018年，王卯卯受照明娱乐的创始人克里斯·梅勒丹德利（Chris Meledandri）的邀请，正式加入照明娱乐。从兔斯基到有机会从事动画大电影，她这才终于觉得自己的人生走上了正规。

如今的王卯卯认为自己能够申请来到加州艺术学院，并在好莱坞动画行业站稳脚跟，本身就具有一定意义。2018年《蜘蛛侠平行宇宙》上映，令王卯卯非常感动，同时也令她对动画艺术家这个职业有了新的想法。

“虽然我只是一个艺术家，做不了火箭，不能带人去月球，但我希望可以做一些东西，给行业、世界能够带来一些艺术上、思维上的启发。因为3D电影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已经走进一个非常狭窄的胡同，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突破。但是《蜘蛛侠平行宇宙》这种三渲二（利用三维技术渲染二维效果）的风格为大家指出了一条新的道路，带起了一个新的潮流，对整个行业都有启发。”

王卯卯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别人家的孩子”，实现了一个动画人最初的梦想。回首自己最初的起点“兔斯基”，她显得十分理性。“时代的发展实在太快了。任何行业，你在最开始的时候进入都比较容易站在潮流的前列，我画兔斯基是表情包刚开始流行的时候。现在想靠创作表情打出名头很难，因为优秀的作品实在太多了。如果想要比较容易或者更快地成功，应该多去试一试更多创新的平台和新的创意方式。”

“比如现在的短视频，如果你嗅觉灵敏，进入早，也能抓住这个潮流。但若是只想锻炼自己的能力，表情设计还是一个简单、成本低、容易传播的方式，因为表情算是市场营销中很小的一个组成部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帮助用户了解这个形象，对这个形象产生印象。但更重要的不是它的形式而是它的内容，这个形象要去吸引用户，主要还是靠表情形象本身的灵魂。”

（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21年4期，点击文末封面图一键下单）

大家都在看